七月二十九,节在大暑,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。 虽然卯时刚过,但天色已是完全大亮,空气中也有了一丝燥热,位于重庆府城外的校场中也传来了阵阵喊杀声,令得不少早起排队准备进城的行商走卒为之侧目。 闻听这明显不是川渝口音的喊杀声,一些赶路至此的外地行商纷纷面露狐疑之色,但本地的百姓们却是见怪不怪了,一脸得意之色的为这些人讲解起来。 自从四川巡抚朱燮元及贵阳知府孙传庭合力全歼"奢安叛军"之后,天子便是将传承了千年不止的水西土司废黜,改设为水西州,并在此驻军。 只不过不知何故,原本驻扎于贵阳及永宁的白杆军士卒却于前些天突然行军开拔,并于前日抵达这重庆府。 虽然冲天的喊杀声不绝于耳,但城门内外的百姓们却没有半点慌乱之感,毕竟这白杆军士卒不但战力彪悍,军纪更是森严,还从来没有听说发生过"扰民"的事情。 倒是有些经验丰富的老人却在暗地猜测,原本驻扎于贵阳及永宁两地的大军突然开拔,只怕是京中的天子又有新的旨意下达了。 却不知,这样一支精锐雄师,又要开往哪里呢? ... ... "大明万胜!" "为陛下效死!" 校场之中,冲天的喊杀声刺破云霄,惊飞了于空中盘旋的飞鸟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。 阵列前方的观武台上,一身戎甲的京营副总兵黄得功及马祥麟负手而立,不时微微颔首,脸上露出了一抹满意之色。 因为前段时间刚刚经历了生死考验的缘故,京营黄得功原先招纳的千余名"青壮"已是大有进步,操练起来也是颇有声势。 虽然仍无法与身经百战的白杆军士卒相提并论,但在黄得功看来却是颇为满意,至少比重庆本地的"老爷兵"强上不少。 天子的圣旨已于日前快马加鞭送到他们二人手上,要求他们领兵赶赴陕西坐镇,以防不靖。 虽然天子在圣旨里没有直言陕西将要面临的考验,但他们二人却是从字里行间中嗅到了一丝郑重与紧张。 没有丝毫的迟疑,黄得功与马祥麟便辞别了贵州巡抚孙传庭,忙不迭的领兵朝着陕西方向开拔。 考虑到要保持战斗力,急行军多日的黄得功遂下令于重庆府暂且休整两日,顺势采买粮草。 此时的校场上,数千名白杆军士卒及千余名身着崭新鸳鸯战袍的"官兵"排列整齐,士气昂扬的立于校场之中,令得不少慕名前来观摩的,重庆本地将校为之窃窃私语,脸上均是露出了一抹羡慕的神情。 虽说大明军备废弛多年,各地卫所名存实亡,但能够在军中混得一官半职的,均是或多或少的有些见识,自是能够一眼瞧出校场中这些士卒的不同。 虽然白杆军为"土司私军"出身,但随着秦良玉奉旨进京,并护卫京畿,其待遇也是水涨船高。 对于这支百战雄师,紫禁城中的朱由检给予了足够的重视与尊重,不但负担了其军饷,更是将吃穿用度提高到与京营士卒比肩的程度。 尤其是随着"奢安叛军"全军覆没,朱由检更是不吝赏赐,如今校场上的一众将士均是身着崭新的鸳鸯战袍,腰刀及鸟铳更是应有应有。 如若不是川贵位于京师西南,路途实在遥远,怕是京中军器局近些天改良的佛朗机炮,虎蹲炮等火器也会被大规模应用于这支军队之中。 饶是如此,校场的士卒们也是甲胄齐整,举手投足之间便是散发着一抹威势。 兴许是察觉到重庆本地将校向自己投来的羡慕眼神,居于观武台正中的黄得功及马祥麟二人愈发得意,呼吸也是微微急促。 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,一日看尽长安花。 他们二人年纪相仿,均是二十出头,却被天子引为心腹,委以重任,前些天才刚刚奉命平定"奢安叛军",眼下又将赶赴陕西坐镇。 如此频繁的调遣或许会令得养尊处优的文官们叫苦不迭,但是对于他们这些武将来说,却是莫大的荣耀。 "阵容齐整,士气可用!" 眼见得场中士卒已是操练完毕,皆是眼神殷切的盯着观武台,黄得功不由得微微颔首,脸上的满意之色更甚。 "儿郎们,我等皇命在身,不日将赶赴陕西,为君分忧!" 不同于沉默寡言的马祥麟,出身微末的黄得功善于"振奋人心",迎着身前士卒兴奋的眼神,猛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刀,高声吼道。 "为君分忧!" 先是短暂的沉默,而后校场中便是响起了冲天的呐喊声,士卒们均是面色涨红,脖颈中青筋暴起,似乎想借此发泄心中的激动之情。 虽然早就知晓天子"厚待"武人,但是当他们平定"奢安叛军",沉甸甸的赏银足额发到他们手中的时候,这些白杆军士卒及川渝本地的"青壮们"方才意识到此传闻并非空穴来风。 "此行陕西,当令行禁止。" 微微摆了摆手,待到身前士卒平复了一番心中激动之情之后,黄得功又是面色一整,微微眯起了眼睛,声音凛冽的训斥道。 虽然天子在圣旨中没有明说,但黄得功及马祥麟二人却也猜出了大概,此行陕西名为"坐镇",实为"平乱"。 但不同于肆虐西南大地多年的"奢安叛军",陕西那片黄土地可都是背朝黄土的庄稼汉,没有似"梁王"奢崇明,水西大长老安邦彦这样拥兵自重的野心家。 换句话说,摆在他们眼前的将是一群食不果腹,不得不铤而走险的"流民百姓",这些人皆是大明的子民。 此等形势下,他们必须谨而慎之,免得因为个别士卒的"胡作非为"导致局势进一步恶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