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两个字实在太暧昧,暧昧到可以做任何解释。
什么情深?兄妹情深?还是……
夜风中传来谢隐好似自语的询问:“情深?”
“那是自然。你忘了她为你做过什么了?”
说到此处,沈明昭又想起当初在朔州驿站,那个哭得两眼肿似红桃的小姑娘,不禁叹道:
“你和谢大小姐的感情真是无人能比。当初你去塞北,她哭着追了去,生生死死都要跟你一块儿。你要我送她回京城时,她可是伤心极了……”
——她与谢陵之情,竟然至此。
谢陵是个光风霁月的君子,想来不会对“堂妹”有什么非分之想。可是谢初盈……
薄衫轻衣下,窈窕又暧昧的画面尚未在脑海中褪去,连带着那努力轻柔的嗓音也在耳畔响起,她所作所为,无一不是为了谢陵。
谢大小姐的这份情,可不是哪一位“兄长”都能受得起的。
连绰追上时,恰逢沈明昭调转马头离开,只余一声遥遥传来的调笑:
“她对你有这样的深情厚谊,你就好好珍惜吧,知还兄。”
连绰目送沈明昭远去,正要说些什么,转头却见谢隐神色沉郁。
谢隐的气质本就如冰雪冷肃、似剑锋锐利,这是他在外表上与谢陵唯一的区别。现在这副情态,更是与谢陵大相径庭,哪里像是来扮演谢家长公子的?
连绰无端觉得,自从踏入京都地界后,谢隐眼底透出寒意越发难以掩盖,仿佛……仿佛含仇挟怨,就连动怒的次数,也比在东桓时频繁。
明明从前,主上面对两位嫡系王子的刁难都面不改色,连王位都不能令他动容片刻。
这是怎么了?
他正要出言提醒一二,谢隐忽然抬眸,望着前方,冷冷说了句什么。
连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前方正是沈明昭的背影,还有谢氏那承载着谢氏姐弟三人的马车。
他们自然是什么都听不见的,只有连绰听到了谢隐冷锐的诘问,更像是种否定:
“谁是谢知还?”
*
月色西沉,夜风吹动寒枝枯叶,发出阵阵响动,轻盈又辽远地回响在谢氏府邸的回廊中。
“初盈,你带云瑶和阿随回房休息吧。”
谢云瑶和谢随有满腹疑问,可是谢随看了看父亲不大明朗的脸色,沉默着拉住了谢云瑶的衣袖。
初盈应声,与她们二人一同退下。
谢云瑶姐弟住在谢府东侧,与初盈方向相反。待他们二人离去,初盈从竹林后走了出来。
兄长平安归来,还设计一举擒了薄氏,谢承煊为何是这种反应?
此次重逢,谢陵的性情着实变化极大,初盈既惊疑,又忧心兄长有什么难言之隐,于是她提起裙摆,轻手轻脚地返回了前堂隔窗的檐下,附耳听去。
只听谢承煊冷冷道:
“你到底是谁?”
初盈蓦然睁大了眼睛,扶在窗台一侧的指节紧紧地攀住墙面。
叔父问出来的……正戳中了她心中的疑虑!
发现了赤金面具之下就是谢陵后,初盈虽然事事以兄长为先,替他遮掩,可是心中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,挥之不去。
直到谢承煊毫不留情地点出来,初盈才惊觉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。
人的性情会变,气质会变,可是总有本心难舍。在初盈心中,归来后的谢陵也许会运用权谋,也许会对敌狠厉,可是绝不会用至亲作为圈套中的诱饵。
劫掳弟妹、箭射云瑶,设下弥天大谎……这不是谢陵的作风。
除非……他根本不是谢陵!
初盈屏住呼吸,仿佛在等待宣判。
令人心跳停摆的寂静中,唯有一声轻笑响起。
“叔父觉得我是谁?”
现下只有他们二人,谢承煊的薄怒终于不用再掩饰:“我觉得?若不是你知道谢家密信的密语,我都要怀疑你是在塞北被夺了舍了!”
“阿陵,你到底想做什么?你若平安无事,还能在几日之内疾驰回京,怎么连往家里报个平安的功夫都没有?还是你觉得你的叔父年老了、脑子不清醒了,坏了你的事?竟然连我也瞒着!你父亲本就身子骨不好,你弟弟去的早,他本就只剩你这一个念想了……幸得我把你父亲瞒过去了!就算不说他,你可知你弟弟妹妹为你哭成什么样子!”
谢承煊怒道:“这就罢了,可你……你……”
他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,手腕一抖,那信件便全然展开。谢承煊质问道:“传信给我,要我虚以委蛇 ,按兵不动,是你的手笔吧?”
谢隐挑了挑眉,没有回答。
谢承煊冷笑道:“冒充薄氏,劫掳自家弟妹,再诱对方入笼……好计谋!好胸襟!你有没有为他们的安危想过?初盈和云瑶又是女子,若是此事张扬出去,被人胡乱揣测,她们的名节该怎么办?”
听到“名节”二字,谢隐微顿,好像这个词对他来说十分陌生一般,要缓一会儿才能想起这是个什么东西。
他停了片刻,微笑道:“原来是为了这个。谢氏自从巫蛊之祸中被废太子牵连,便被慕容皇后视为眼中钉,只能谨小慎微,如履薄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