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间屋子内, 杨家所有的儿女都在此。
思央目光一个个望过去。
一箭射死敌首的大郎,被辽兵乱枪挑死。
二郎群战辽兵,力竭而亡。
三郎被钩马下, 乱马踏成肉泥。
四郎五郎跌落悬崖,一个被生擒,一个怒而出家。
七郎最小, 死的最惨,身重七十二箭,箭箭穿胸过。
七子去,唯有第六子归……
死了的人可悲, 活着的人谁来可怜。
金沙滩, 杨家儿郎埋骨地。
“八妹你在看什么?”八郎抬手在思央眼前挥了挥:“看的这么认真。”
“没有。”思央垂下视线, 低声道:“我在想你们一年有大半时间都在边疆,好不容易回来一趟, 我总想多看看你们。”
最宠妹妹的二郎,轻揉了揉她的发顶:“这段时间边关安稳,哥哥们会在家中多留些时日, 这样也好,先把六弟和七弟的事情解决, 到时候要是潘仁美不肯罢休,大哥我们就把六弟七弟带到军营里面,避开京城。”
大郎想想认真一点头:“且看明日,在官家面前如何分说。”
看过几位哥哥后,思央也不便再多打扰, 就要回房休息,明日杨业就要带着六郎七郎去向皇帝请罪,也同时在为两个儿子求情。
但也是明日,宋辽边关急报抵达,辽兵大军压境,朝中气氛紧张。
*
“八妹。”
听到有人叫她,思央转身来,就见八郎在后面,而八郎见她停下,快走几步赶上。
“延顺哥哥你怎么出来了。”
八郎道:“大哥他说让六哥七哥好好养伤,让我们回去。”
八郎杨延顺,并非是杨业和佘赛花亲子,他本名叫王英,是杨业的好友遗孤,临死前托付给他代为照顾,杨业就收了王英为义子。
当时王英还小,为了他能融入家中,改名杨延顺,顺着七郎他们喊八郎,这也是外人喊七郎八虎的原因。
他进天波府时候,八妹杨延琪已经记事,两人排序撞在一起,后来各当各的喊。
八郎只比七郎小几月,年长八妹几岁,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,金沙滩一役他也在,他与四郎同时被捕,辽国萧太后惜才,想让他二人归降,给辽国多添两员虎将,八郎假意归降,本想留有用之躯,杨业得知后气怒交加,将他逐出家门,八郎羞愧,万念俱灰,阵前跪地自刎。
“六哥七哥的事情,有爹娘和众位哥哥们,你小小年纪就不要太过操心了。”两人并肩走,八郎道。
思央歪头看他,眨了下眼睛,看到他眼中的安慰,才算明白,想必是她今日对六郎七郎过多的关注,还有先前屋内的举动,让这位八哥以为她思虑过重。
杨家一家子忠肝义胆,就算是义子也深受影响,在他们心中最重要的就是家国天下,想到简单,忽略了太多潜在的危险。
也罢,先从这位八哥开始教育也是可以的。
“潘国丈不是个大心胸之人,潘豹是他唯一的儿子,他很有可能想要六哥七哥拿性命为他儿子陪葬。”
“八妹。”八郎俨然是没想到思央会说这样的话,虽然在和大郎他们说话时候也曾想过,可现在这话从他们的小妹口中说出来,总让他觉得有点违和。
八妹是最小的妹妹,唯一的千金,全家都或多或少的宠爱她,在杨延顺眼里,她还是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,不谙世事。
八郎皱眉:“这话谁在你跟前说的。”他认为是有人多了嘴。
思央摇摇头,看向前方:“没有谁,八哥你们别把我当小孩子看好吗?我今年就可以及笄了,哥哥们像我这般年纪,早已跟随爹上沙场,征战四方。”
八郎略微有些失笑,紧跟上去:“那不一样,我们是男儿,本应当为爹分忧,守护大宋,保家卫国,而八妹你只要乖乖的跟着娘和嫂嫂们,爹和哥哥们会保护好你们的。”
“若是女子只能困于后宅,我还学杨家枪做什么?”思央扯了扯嘴角。
八郎语塞:“那,那是让你强身健体。”
思央讽刺:“什么时候杨家枪只能强身健体用了。”
八郎:“…………”什么时候,八妹的嘴巴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。
“你看吧,明日官家面前,潘仁美绝对不会放过六哥七哥。”现在不是争男女那些事情,思央带回话题:“官家甚是宠爱潘贵妃,你们怕是不知道枕头风的厉害。”
八郎认真的看了眼思央,抽了下嘴角:“你,你整天都在学些什么?”连枕头风都知道。
“官家是何等人,我杨家这么多年征战,劳苦功高,爹豁出面子,官家不会对六哥七哥如何的。”
思央睨了他一眼,叹气摇摇头:“八哥。”
“咱们杨家一门名将,走出去边境诸国都胆寒,同理,家中有人,朝中有权,手中有兵,那也是为君者最忌惮……”
夜晚的后花园寂静的只有一两声虫鸣,远处的灯火亮的更显此处的阴暗,思央在近距离之下,看到八郎眉眼间的冷意,锋锐的眸子紧盯着她。
“谁在你跟前胡乱说这些。”他厉声问。
思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