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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六章(1 / 5)


有的是时间说,毕竟下江南这条路很长。

可惜秦王殿下实在木讷……除了反复练的那几句话,使尽浑身解数对时大人说出的好听话,甚至还不如对着孤魂来得多。

“他做什么都能成,那样难考的科举,他连中三元,一考就考上了。”

秦照尘给孤魂讲:“若不是年纪太小,该当状元。”

孤魂端着酒杯跟他客气:那也不至于……

时鹤春不是奔着状元去的,硬要说的话,其实连探花都没指望。

榜上有名、能当官就行了。

黄金榜龙头望,鹤家不缺这个,犯不上孜孜以求——长公主生下的龙子皇孙,路尚且走得不稳,就去琼林宴上抓过点心。

时鹤春没有门楣可以光耀,只不过是想舒舒服服过好日子。

……可惜秦大人开不起玩笑。

每次一这样说,秦照尘就变得认真,搁下笔:“他是第一流,无人及他。”

这一路上,挂冠归隐的大理寺卿执笔,给路上的祠堂画像,每一幅都描得细致。

祠堂的像是要拿去木刻,受香火供奉的,不能乱画,不能肆意不能风流,于是只能画端正清俊的时鹤春。

秦照尘其实不算熟悉这样的时鹤春。

到了照尘小师父面前,时鹤春很少会长骨头……要么懒洋洋靠在哪,要么趴在树上,要么喊着腰酸腿痛手疼脚疼,往秦照尘的榻上一躺。

这是鲜活自在的时鹤春,小和尚自小就认识了,熟得不能更熟。

所以……时鹤春考中探花,跨马游街那天,秦王世子跑出去看,竟被眉眼含笑的探花郎惊得胸中烈烈风过,挪不开眼。

他与时鹤春自幼相识,还俗后再相逢,比过去更熟,心中从来当时鹤春是挚友、是至交半身,那是第一次手足无措。

新上任的大理寺卿,愣愣接了探花郎抛下来的花,望着那道身影打马过街,只觉轰雷掣电,满心俱是茫然。

可惜大理寺卿是人间木,注定开不了窍的栋梁材。

这样的轰雷掣电,惊鸿掠影,也从未叫他弄懂心事。

愣头青的大理寺卿日日盯着决心要做佞臣的时鹤春,把新科探花郎烦得焦头烂额:“秦大人!你日日追我,满朝文武是只我一个要你管吗?”

秦照尘被问得说不出话,只能硬邦邦回:“你若执迷不悟,早晚有一日……我要亲自审你。”

时鹤春就是奔着执迷不悟来的,被他缠得头疼,摆了摆手钻进马车,自去花天酒地。

秦照尘被马蹄子尥了一身土,于是也没来得及和时鹤春解释,他心里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。

他心里想说,我追你不放,和忠奸无关,只是想多看看你,你是人间第一流。

……就算来得及,这话也是绝不可能解释给时鹤春的。

因为就连秦照尘自己,也是在时鹤春死后,才终于想明白这件事:“我倾慕他。”

“我倾慕他。”秦照尘低声说,“连我自己都……不信。”

若他没做那么多事伤时鹤春的心,没辜负时鹤春那么多回,若他早一剑捅了时鹤春再赔上一条命……或许他就信了。

可如今回想,十年茫茫然如同一梦,这条路走到头,他用一席草、一口薄棺,亲手敛了时鹤春。

回京路上,听流民传言,那地方山石叫水泡得疏松,塌了一次,山崩水出面目全非,什么也不剩了。

大理寺卿没掉头回去。

朝中暗流涌动,晚回去一日,就多一层变数,折返一趟就是十余日的路程。

不仅没时间掉头,就连停车好好拢个火盆、烧些纸的时间也没有。

“你不回去,莫非连心也不伤么!”鹤归堂里有人年轻气盛,扯着秦王殿下恨恨咬牙,“大人因为认识了你,家被抄了,官不做了,命也没了……如今连尸骨都不存——你连心也不会伤么?!”

秦王殿下坐在马车里,盯着陷进道旁泥泞的纸灰,只会低声说:“他不该认识我。”

那年轻人七手八脚被扯住,仍怒瞪着他。有年长些的,看他半晌,终归重重一声叹息。

这就是时鹤春死后,发生的所有事。

后来京中稳定,秦照尘实在脱不开身,请人回去看了一趟,流民说得不假。

那一方新坟早找不着了,叫塌下来的山石压得死死……听说崩了一整座山,石头全碎着滚下来,顷刻间就埋了那片地方。

所以这次秦照尘下江南,不走蜀州,不见那片塌了的山。

他带时鹤春走运河,一路看不完的繁华美景,锦簇团花软红十丈,车如流水马如龙。

……

孤魂靠着船舷,卷起一阵风玩,滴溜溜的清冽酒水转了一阵,砰地散成雾,把这一条路泡在酒香里。

风中酒香浓郁,引得岸边行人纷纷张望。

孤魂劝他:实在烦闷,出去玩玩。

别整日窝在船上,不是写字就是画画,要么就补时鹤春的传记,好像总有要往里添的东西,怎么也写不完。

平白辜负了这一路好风景。

秦照尘怔了片刻,大抵是觉得这拿酒玩的脾气很像时鹤春,神色和缓了不少,对着眼前景象认真出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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